翻过来掉过去的琢磨,始终下不了决心,他正在挠头时,却听前院一阵喧哗之声。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却见那个叫李德柱的什长一路飞奔跑了过来。
“大人,秦明府和丘指挥到了门口了,硬往里闯呢,放不放他们进来?”
“啊——”李呆了一下,急忙吩咐道:“快放他们进来!”
他自己也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到了前院,却见秦固仍旧是一袭洗的干干净净的绿色官袍,面对着沈宸等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长身而立,面沉似水;身后跟着一个神色略带些不安的军官,却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左营指挥诩麾副尉廖建忠。
“还不退下!”李厉声喝退了沈宸等士兵,向着秦固抱拳一礼,道:“我正要遣人过府去请子坚,不想你却自己来了,正好,正好,我此刻正有大事难决,你来了可算有个能商量一下的人了……”
秦固冷冷一笑:“李队头客气了,你的兵连州城都封了,连高侍中都拘押了,还有甚么事情不能决?要和我这手无寸铁的书生县令来商议?”
李一愣,他睁大眼睛看着秦固,却见这位年轻的县令眼中竟然带着阵阵哀伤之色,心念一转,已然知道这个书生误会了自己,他苦笑了一声,道:“事情发展到此地步,实在也是一言难尽,子坚也不必气恼,个中真相,也并非如你所想,许多善后的事情,我还要指望着你来帮我呢,外面太冷,我们还是屋子里面叙话吧……”
秦固仰起脸,一字一字缓缓道:“如今这节度府已然是你当家了,到哪里说话也都是你说了算,既然你说到屋子里去,直接遣你的兵押我进去便是了,我一介儒生,手无缚鸡之力,你还犹豫甚么?可惜啊,李观察一双慧眼,怎么就看错了你!”
李怔怔地看着秦固,胸膛一阵起伏,站在他身侧的沈宸等人更是一个个怒目拧眉,只等李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县令乱枪扎成筛子。
李不再继续说话了,他的沉默令现场气氛更加紧张,站在秦固身后的廖建忠心中连连叫苦,这州城中此刻明显是李话事了,周围的兵都是他的人,一声令下便能将自己剁成肉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虽然是李的顶头上司,此刻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秦固这个书呆子却如此倔强,这不是找死么。县令大人自家不爱惜性命是他自己的事情,凭啥捎上自己呢?
他只觉得口中一阵阵干渴,脸上勉强堆出了一个笑容,正要说句圆场的话,却见李脸色绷得紧紧的,嘴角轻轻翘着,两眼低垂,缓缓单膝跪了下来。
他不是冲着秦固跪的,而是冲着廖建忠跪了下来。
就在廖建忠惊讶地喘不上气来的时侯,李缓缓开口了……
“……廖指挥,卑职前日率兄弟们出关巡逻,在芦子关外擒获了党项贼酋李彝殷的亲生儿子李光兴,昨日节度府来人,要卑职将俘虏押来州城府衙。卑职领命,将俘虏带来,不料高衙内竟然在白虎堂内设下埋伏,毫无罪名即将卑职扣押,囚禁于节度府地牢之中。还派遣了前营赵指挥率一营兵马前往丰林山剿灭卑职的队伍,卑职手下弟兄们基于义愤,在打垮了前营之后贸然发动兵变,攻占了州城和节度府,这才救了卑职出来……”
“……卑职愚钝,至今为止仍不知身犯何罪,高侍中和高衙内竟然欲将卑职全队人马剿除以图后快!”
“……卑职愚钝,自知弟兄们犯下军法大罪,造反兵变,挟持侍中,皆是十恶不赦之重罪,但卑职不能诿罪于下,指挥若要怪罪,但罪卑职一人即可!”
“……卑职愚钝,虽然自知有罪,却仍不以高侍中父子为无辜,是衙内不仁,卑职的属下方才不义。卑职队中,五十余条性命,若不奋起反抗,今日皆已变成孤魂野鬼……”
说到此处,这位年轻的陪戎副尉已是泪流满面。
“……卑职愚钝,不反抗是死,反抗亦是死,请指挥大人给卑职和弟兄们指一条生路——”
“……若法不容情,卑职甘愿受死,只是请大人明言,卑职究竟犯了何罪,若罪行属实,卑职情愿当街大辟,明正典刑,以效王纲之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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