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再无半点怜惜。
打仗时,会在箭距之外也放箭,漫天箭雨, 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皇帝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羽林军立刻齐齐张弓,心有灵犀一般,几乎是同时放出了数千支白羽箭,“飕飕”的风声宛如啸浪,在天空形成流星雨般的壮景。因在射程之外,大部分箭镞插在黄土地中,深深地陷了进去,但也有少数射得远的,便把罗逾这边前锋的士兵钉得刺猬似的。
一队重新取箭的时候,另一队弓箭手迅速换到前面,随时预备着皇帝再次下令。
罗逾遥望着平城正门上的楼宇,代表叱罗杜文的黑色瑞兽旗帜已经悄然被换成了朱红色的旌带。
是太子那方准备好了的记号。
路已至此,唯有前行。
他以镶饰着红色巴林玉的短剑指挥,长盾先行,弓箭随后,然后是长戟和长戈,以不同的角度直指前方。
接着,移动的速度突然加快,在到箭程之内,他的鸣镝划过天宇,而另一方也在叱罗杜文的命令下,两处同时放出漫天的箭来。
自李耶若来之后,纠结在一起的被背叛的感觉、被愚弄的感觉、被逼仄到角落的感觉……使得叱罗杜文已然起了杀心——罗逾油盐不进的样子,大概是真叛逆了。他已经派皇甫亭前去罗逾营中,现在也打算和他好好说。可是他不信,也不听好好沟通的话,以己推彼,只怕这平素看起来“不争”的儿子,也是有了异图了吧?!
不错,这个位置确实好得很,叱罗杜文深有体会:有了这把皇帝的交椅,他确实再不用陪着笑脸、竭力忍耐别人的摧残与侮辱,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意愿行事,可以娶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以杀自己恨的人。当然,作为一名也想留名青史的君王,他也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治理国家,使得北燕的版图越来越大,臣服于他的国家越来越多。
这样的成就感、权力感,儿子想要,也不算匪夷所思。
只是他无法对前方一箭之遥的五儿子说,在他起念废太子时,罗逾已经成了他心中继任太子的最佳人选:这个儿子聪慧、勇敢、坚忍、有孝心,受了这么多年冷淡与薄待,受了无数的苦痛与委屈,还是勃勃地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不仅没有歪斜,反而更加有力。
那段往事,他曾经对儿子恨屋及乌的恼怒,在时光流转、物是人非之后,再一次转换了心绪,成长起来的儿子,是她的血的延续,毕竟曾经见证过他们的一段美好时光。
哪怕曾经的美好时光都是假的呢?至少在记忆里是值得追忆和留恋的。
可是现在,世事又翻转来。还是背叛,一样是背叛!
当年她的背叛不可恕,如今儿子的背叛也一样不可恕!
当年她先下手为强,让他背负多久的呼吸难继的伤怀与无以言说的委屈;如今当他先下手了,绝不能让不舍再酿出苦果来!
“再放箭!”皇帝冷冰冰吩咐,“派突骑好手,到对面阵中搅乱。取宥连人头者,加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乘着双方不曾停息的漫天飞镞,几十名好骑手俯低身子,放马绕过箭阵,朝罗逾那方侧翼冲过来。有的瞬间就被流矢所杀,有的则马匹中箭惊厥,扑地难起,但到底也有些冲了过来,与侧翼薄弱的步兵缠斗起来。
罗逾瞥瞥侧翼,没有特别关注,而是再次仰头看着宫城城门的楼宇,突然,他看到一排光点闪烁,知道太子已经准备好了。罗逾微微一笑,对那些突骑兵也不再担心,他的短剑如令旗一般,左右自然都明白他的示意,于是阵型一变,而主帅马蹄响起,渐渐有加快之势。
罗逾再次抽箭挽弓,一支鸣镝响亮地划过天空。
他看见城楼上光点动了动,随后己方和城楼上都有白色鸥燕一样的箭镞射出。
他的笑容突然凝结在嘴角,心中一悸,瞬间明白过来。
自己中计了!
“父汗!背后!”
做儿子的大喊道。
已经晚了。
叱罗杜文能够看见面前的箭雨铺天而下,但是是射不着他的。可是背后响起了破风声,却分明是暗箭。
本能反应的瞬间,只来得及把怀里的小婴儿裹在臂弯里,用胳膊上的锁子甲护着她。
旋即,身上像一道电流,也不疼痛,但周身一麻,不由自主便扑地倒下了。
背上有沉重的分量,怀里的婴儿声嘶力竭又哭了起来。
罗逾看得很清楚:被皇帝护在身后的李耶若,背上贯穿几支白羽箭,力道之大,都是前后洞穿。血瞬间飙出来,她甚至来不及尖叫一声,已经香消玉殒。而皇帝倒地挣扎了几下,也不动了。
皇帝身边的亲卫惊惶地大叫:“陛下中箭了!”
后面不知谁在搅乱局面一样大喊:“五皇子弑君弑父了!”
场面一阵混乱。
刚刚的乱箭阵中,只有靠近的人才晓得实情,可是数十万人,哪看得到实情!只知道确实是两方放箭,五皇子射出鸣镝为号,现在皇帝中箭扑地,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人人都是拿着耳朵当眼睛,开始传着“五皇子弑君弑父”这句话。
这乱声渐渐传开,虽不如先时那样整齐划一,但在人人口中传达,也说得分明,慢慢汇聚为同样的话语,潮水一般汹涌起来。
城墙高楼上是太子的声音:“围住弑君的叛贼!”
顿时皇帝那方又同仇敌忾起来。太子是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