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死了,他接管所有禁军理所应当,不听他的,又听谁的?
罗逾耳边嗡嗡了一阵,只觉得背上冷冰冰、湿唧唧的。他知道那是惊悔的冷汗,也是被愚弄欺骗后又气又急的冷汗。
但是此刻连惊和悔的时间都不能有。
占不住立场,还要占得住自己这边的人心士气,否则,他不仅会一败涂地,还会被当做尽情泼脏水的替罪羊,永生永世被钉在耻辱柱上,不能翻身!
他咬咬牙,抑制住心里的悲愤、气怒、惊恐和悔痛,而是故意朗声笑着,大声对他带的士兵说:“我们赢了!”
刚刚还惊诧得不知所以的他的人们,听得这句才同样高兴起来,把扶风王的这句话一人递一人的传开:
“不错!大汗死了!我们赢了!”
“我们三十万,他们二十万,他们又没了为首的人,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再他妈拼一场!”
“兄弟们,我们赢了!为了封侯拜将啊!”
……
士气亢奋高涨。
罗逾强自镇定,指挥如常。
然而,毕竟他是遭欺骗的一个。太子兵马虽然不多,胜在主场,现在原属皇帝的人归他管,分布在平城十二门的人却也得到消息,慢慢逼近过来。
环围之势,也是“瓮中捉鳖”之势。三十万人虽众矣,但缺点在于地方狭小,施展不开,虽然抗击的时间会长,但一旦环围超过两天,缺粮欠觉,士气就会回落,就有不攻自破的时候。
王蔼已经带着柔然军跟到了城门外环围着。眼见十二座城门关闭起来,他暗道“不好”,急忙带兵冲锋,意图强占几道城门,进去增援罗逾。
但城门岂是那么好攻克的?尤其是草原骑射的柔然兵,轻骑突袭没话说,但攻城是最薄弱的,一时竟有束手之感。
王蔼自己身子不行,几次披挂想身先士卒,都被身边人劝了下来:“驸马,您就算冲在前面,除了头一个送死,还有什么用处?公主说了,您的性命最要紧,咱们若不能护着您周全,自己个儿小命也别想要了……”
“是啊!里头北燕五殿下,虽然和咱关系不错,到底是外人。驸马为了救他,值不值得?家里,还有公主和小殿下在等您呢!”
“来日方长,犯不着啊……”
不仅是劝,而且明着暗着拉着王蔼,不许他冒险。
理性地讲,人马不足,准备不足,贸然营救,危险太大。何况,也却如随从所说:两个国家,有利时是朋友,大难来时还不各自飞?
王蔼想着杨盼,想着她与罗逾之间的深情厚意,无法答应不去援救罗逾,但是,被两边人拉着,也无法动弹。
☆、第一八四章
罗逾所带的三十万人困在城中, 太子叱罗拔烈指挥军队的水平虽然不怎么样, 但占着“理”字,而谣言传递如飞, 都咬定了“弑君弑父”的大逆不道行为乃是罗逾所为,群情激愤,崇奉皇帝的城中百官、将领和守军自然唯太子马首是瞻, 在头上扎上白绢, 以示为皇帝披麻戴孝,誓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报仇雪恨,要将“乱臣贼子”赶出平城。
太子派使臣来劝降罗逾:“五殿下如今大错而特错, 如今还是及早迷途知返。我朝不似汉人的治下,讲究lún_lǐ讲究得那么多,殿下是太子的亲弟弟,太子即将登基, 又特重手足之情。太子知道让殿下卸甲投降,殿下心里会担忧害怕;那么,殿下只消撤出平城, 那三十万人也可以带走,燕然山或海西郡, 还是殿下的领地。如此各得所需,兄友弟恭, 岂不是强过兄弟阋墙?”
罗逾已经知道自己还是大意轻敌了,虽然一直也防范着皇后和太子,但也只以为他们借重自己的兵力, 再想不到他们居然能够覆雨翻云,硬把事实颠倒过来,弑君而嫁祸——这可是和叱罗杜文一起生活了多少年的嫡妻子和亲儿子!
罗逾对使臣冷笑着说:“笑话了,他嫁祸我,他自己心里不明镜儿似的?如今冠冕堂皇的说辞,自己不觉得羞耻么?别说我问心无愧,就算今日我错了,但问太子,我这里三十万精兵强将,何由不如平城的二十余万人?既然天下逐鹿,那就逐吧,假惺惺地哄我做什么?还当我是三岁孩童么?”
使臣大概是有备而来,亦冷笑着说:“五殿下也想要平城宫太华殿上的那个位置是吧?殿下,恕臣直言:那个位置,有德者居之。殿下如今是这样的罪过,万众皆知,朝中大臣,都是大行皇帝一手拔擢的旧人,哪个堪给殿下使用?外藩诸王,都是大行皇帝的亲兄长、亲叔父或者亲儿子,哪个不想为大行皇帝报仇?将来内忧外患无数,只怕穷殿下一身都难以制伏。”
他目视罗逾:“还不若今日退兵,手中有些自己人,到燕然山或海西郡,太子可以假作追击,再自然退兵。日后天高皇帝远,便可以不问。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是五殿下一直以来想要的?”
话也不错,使臣算得上巧舌如簧。
但是罗逾又如何甘心?何况,他曾经想要的、陪伴母亲和妻子的自由生活,如今已经变成了空中楼阁,架设在“虚假”二字之上,何来“自由”?
他咬着牙齿,冷笑连连,并不答应。
使臣冷眼觑他神色,终于又道:“太子还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汗在朝中万众膺服,可是在后宫做了无数错事。皇甫中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