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瑞笑了,拍着手,揶揄道:妙,妙。李队长果然是高人。不光舞刀弄棒行家里手,写起字来也是一把好手。
李大安斜视一眼孔祥瑞,撂下笔欲走。
孔祥瑞拦住了他,嬉笑道:慢,李大队长,歃血铭誓,你这半途而废可是……
李大安眼睛瞪得滚圆:扯他娘的蛋。老子怕血,不干,打死老子也不干。
孔祥瑞冷笑:什么,李队长怕血?这不天大的笑话。诸位,咱们堂堂的警备队李大队长说他怕血。
众人哄堂大笑。
李大安一副无赖样:笑你娘个逑。老子就是怕血,自打那年俺砍了自各三刀后,一见血,俺就犯晕。
孔祥瑞不依不饶:怪哉,怪哉。李队长,鄙人山野村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前不久,就在这间屋子里,鄙人亲眼目睹有人打过不少战俘,莫非是鄙人老眼昏花看花了眼,或是做了个噩梦。
众人议论纷纷。
王效美气得直跺脚:行了。成什么体统。李大安,赶快画押。
李大安可怜兮兮地看定王效美:大,大哥——
王效美扭过了脸。
李大安似乎下了狠心,颤微微地将左手食指伸进嘴里,刚要咬,又拔了出来。再次看定王效美:大哥,俺真是怕,怕血,俺不按,中不?
王效美看也不看一眼。
李大安恨恨地骂了句:“奶奶的,看老子笑话,不就是按他娘个手印。”抓过杨未的手,就是一口。
杨未一声惨叫,手指上鲜血直流。
李大安用手指蘸着杨未的血,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铁皮房里发生的一幕,有一双眼睛始终在注视着……
窥视者的脸上肌肉下意识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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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大小俘虏官都去开会了。剩下的战俘获得了难得的放松。三五成群,聚拢一起,有的天南海北胡聊,有的在下九宫格,有的以水代酒,划拳行酒令,赢了的人就喝几口从臭水沟里舀出来的水,也有人象往常一样,早早躺下睡了,发出阵阵鼾声。
瘦猴和十几个战俘象约好一样聚集在了谭锴周围。自打赵亮被调到二大队三小队后,谭锴就成了大伙心目中的主心骨。一来,他年龄最大,二来,被俘前他是独立团的副参谋长,特别是瘦猴更是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位昔日的老领导身上。
瘦猴是烈士的遗孤。他的父母亲原先都是新四军东川办事处的,父亲是主任,母亲是机要员。皖南事变第二天,国民党军统特务血洗办事处时双双殉难。打那以后瘦猴就一直在谭锴身边工作。
看着唉声叹气的谭锴,瘦猴终于忍不住了:谭大哥,你到底咋想的?
这些天,瘦猴已经秘密联络了小队的十几个战俘,他们暗地商量着想建立一个秘密组织,并且希望谭锴挑头。
谭锴又是一声长叹,苦楚地摇摇头。自打被俘,他就一直在痛苦地挣扎着:这其中有自责,悔恨,无助,迷茫……
谭锴也是烈士后代,而且还是三八式的老资历的**员。三八年,他就在大学参加了地下党,不久,受组织委派回到祖父领导的东川抗日自卫军,名义上是自卫军的文书,后来自卫军正式接受新四军改编。转过年,部队配合国民党部队收复东川县城时,祖父在战斗中不幸牺牲。谭锴留任新四军东川办事处任副主任一职。“东川惨案”后,谭锴撤回部队。大军南下前夕,谭锴受组织委派,从事兵运工作。xx军起义后,留在军区负责善后工作。去年年底部队入朝作战前夕,调到独立团任副参谋长。也许是命运安排,十多年的军旅生涯,谭锴虽经历过不少战斗,但却没有真枪实弹地上过战场,还有,尽管在自卫军他就是文书,以后也担任过不少职务,但从来都是副职。鹰峰突围那天,他随着部队杀出开阔地,途中被炮弹炸起的气浪掀翻。等他醒过来时,已经是半前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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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是叠压在一起的死尸。偶尔还有伤员的痛苦呻吟声。
谭锴用力蠕动着身体,总算爬出了死人堆,慢慢翻过身来,揉揉眼睛,惊恐不安地来回瞅着。
他的眼前,晃动着无数双狰狞的眼睛。
谭锴下意识地从身上摸出一枚手雷,拉住拉环,但他的手在颤抖,终于,他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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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锴成了战俘。求生的**拯救了他的生命,但他的心灵却陷入了痛苦的煎熬之中。自责,懊悔,还有……他不甘心,他也想挺直腰杆,洗刷耻辱,但一到关键时刻,他还是屈服了。美国人搜身时,他主动交出了祖父留下的欧米茄手表,操场上面对警备队的棍棒,他最终选择了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事后,他也自责,懊悔。这些天,他寝食不安,几乎很少说话,常常一个人唉声叹气。他怕想问题,但问题始终困扰着他。停战谈判开始的消息,他听说了,谈判意味着什么?他十分清楚,他想回国,年迈的母亲还在家乡期盼着,妻子和一双儿女还在军区留守处等待着,但回国后,接下来……他不敢想下去。
其实,谭锴想什么,瘦猴很清楚。尽管谭锴平常不苟言笑,但这十多年下来,首长的脾性,瘦猴还是了如指掌的。看着谭锴愁眉苦脸,瘦猴哈哈一笑:“谭大哥,啥也甭想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鹰峰突围时,瘦猴是和谭锴一起被炮弹炸昏的。所不同的是他苏醒过来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