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哼了一声:“草莽。”
戚少商见好就收,又把注意力转回案子上:“这里巡守稀松,又只放了两个狼狗,倒不像是防着人来窥探的样子。”
“反倒像防着一般人接近。”顾惜朝仔细观察各处,“这样的庄子里有暗室密道不稀奇,但这暗室一个入口把守严密,另一个却遮遮掩掩,我猜恐怕近水山庄的主人涉足了什么秘事,连身边人都不尽知晓。”
“你觉得这里也有出入口?那这个地下工事可不小。”戚少商回想一下近水山庄的布局,“你奇门遁甲懂得多,能看出这小院子里何处有入口么?”
顾惜朝蹲在一边不吭声,眼神发直。
戚少商觉得古怪,贴过去看他:“怎么,发现了什么?”
是剑痕。
舞剑时候留在山石上的那种剑痕。
顾惜朝瞬间明白为何江桥临时推翻计划,一意要把矛头对准自己。
这些剑痕有新有旧,很多,很凌厉,很一尘不变,并不像一个日日练剑的剑客常年累月留下的,因为这个人的剑法居然没有一点点变化。
但是这种剑痕,戚少商跟顾惜朝都是见过的;在鱼池子的墙壁上,那些被关押许久的药人,留下的就是这样有规律的、死气沉沉的剑痕。
顾惜朝垂着头,脸孔藏在阴影里:“我有七分把握能猜到入口在哪里,你敢跟我一起进去么?”
戚少商也意识到这里的事恐怕与鱼池子有关,也同时意识到顾惜朝如今是当初鱼池子的狱卒中仅存的一个,一时心头大乱,万千个念头在心里来来回回,竟不敢去分辨顾惜朝先前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听到自己对顾惜朝说:“有你作伴,有何不敢。”
顾惜朝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不敢。”他心中慌乱不堪,生恐这又是一个无意间卷入的骗局,只要进去,他跟戚少商又是只能出来一个。往事涌上心头,他不得不承认他应承王安石的时候,心里很希望戚少商能看见他在做一件正事。
一件或许不被全部人认可的正事。
但他坚信这种变革能撬动一点点这个国家的命运,即使这种评价会在他们死后千百年才能得到,然而他明白戚少商这样的人,即使不赞同他们的立场,也会理解他们的争取。
可是如果他来做的其实不是他认定的那件事呢?
他颤动的手指被戚少商握住了。
戚少商在他耳边说:“入口在哪儿?我们一道下去。”
顾惜朝冷静下来,问他:“你还敢信我?”
“你非要我说,我是应该不想信你的。”戚少商说,“可是事到如今,我就是不想信你,也更愿意信你;哪怕实在没办法信你,也要跟你一起。反正我信我自己,就算最后你又背信弃义,我也有自信不会一个人上黄泉,定能拉你作陪。”
顾惜朝开始寻找入口:“你早就该跟我同归于尽了。”
戚少商一瞬恍惚:“可惜那时候每次都错过机会。”
顾惜朝带着他一道转进假山,按动机括:“但愿这次不要错过。”
假山下面的暗道黑漆漆的,如通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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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戚少商纠结万分:顾惜朝,你究竟还在不在给鱼池子的余孽做事?
顾惜朝: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戚少商看他一脸伤心,吓一跳:没事没事,还做坏事也没关系,我们一起死就是了。
顾惜朝:可是我不愿意你死。
白璐:酒收好,说不定他们回来还要喝的。
☆、09
算起来,顾惜朝在鱼池子做狱卒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他的权限也不很大,只比戚少商那样实打实的阶下囚好上那么一点儿;但他机敏过人,有心筹谋,又曾借天雷魔功小成,实际上对药人的培养与驱使之道了解得甚至远超九幽神君曾经的几个徒弟。此时他与戚少商生死与共,也不再隐藏,一面跟他沿着阴湿的台阶步入地下,一面大概给他讲了魔功的功法:“你也是见过药人的,如果待会儿与他们对上,一般打法费力又不管用。”
戚少商举着火折子在前面开路:“跟小妖对战的时候,倒的确觉得他比清醒时候能打一点。”
“不光更能打,魔药能激发药人的潜能,你平时能使他们立刻失去战斗能力的攻势往往不会奏效,”顾惜朝有些忧虑,“而且药人接收外界信息的途径被魔药改变了,所以……能被控制。”
戚少商闻言心里一动,停了步子猛然转身,害得顾惜朝差点撞进他怀里。
“怎么了?”顾惜朝稳住身形,有些疑惑:并没有听见什么异动。
通道狭窄,戚少商堵得严严实实:“你此时透这些底给我,不怕我将来误你的事?”
顾惜朝皱眉:“先都有将来才行。”他推了推戚少商,“时间不多,你别在这里磨蹭;总归已经说好了,我此时作恶的话你管,将来再作恶,也是你管。”
戚少商凶巴巴在他胸口推一把:“你可真是不怕死,倒要来为难我。”
他说得愤愤不平,手里的力气却轻得很,像是在顾惜朝心头上摸了一把。
顾惜朝正想问他有什么好为难,耳中却听到一点异响;他神色一变,指住戚少商:“都怪你不干脆,叫别人占了先机。”
戚少商转身,抱剑当胸,温声附和他:“怪我。”
顾惜朝听见的声音是木头与石块摩擦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尖锐。他正想提醒戚少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