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风与他交手多次,彼此却从未真真正正显山露水地打过,万花如此快准狠的一手反倒令他生出无比的杀意与快意,反手剑出如虹。
“道长,魔尊的百花拂穴手与点穴截脉,你能挨得了几下?”江言平掌拂过他的肩头,又迅速接了一个指印、不偏不倚按在他的眉心。
沐辰风肩头生痛,涌起的怒意却消了几分,被他忽然袭击天庭引来意外而至的头痛,转剑欲锁又给万花适时闪开。
他剑招再快,江言的应对则更快,一招一式你退我进、我出尔避,谁也不能出错,不过须臾两人已过了不占先机的几招且各不相让,唯有江言手里还握着哪只洞箫,看上去格外扎眼。
“你不必有所保留!出全力吧!”沐辰风眸色一暗,偏朝他手腕出剑。
江言白得有点惨淡的面容倏地露出痛色,行云流水的手法跟着一顿,好在他反应迅速,即刻收手退步,绕到树后,用尚算平稳的语气笑着道:“我是否全力不甚重要,道长还是先关心自己的安危吧。”
沐辰风不及收手便推出剑气,剑气所至截断半截树干、震下花朵,白色花瓣雪片似地簌簌落下。
落英迷眼,沐辰风刹那有些回神,只是片刻后绕过树杆再看到江言略带戏谑的脸,消退的戾气便由心而生、迅速冲上天灵,令他下一次剑招催了十足的气力:“我纯阳弟子自有无上天尊庇佑!”
“哦?”江言眉头一挑避开他的剑,望着他十分专注的神情,再不屑于一味躲避,而是转身再欺近他身,以箫挡剑又下一指点穴,令他吃痛地退开,“只可惜道长的剑还不够威力啊。”
江言说着便笑容更甚,每每百花拂穴都压着他的剑身再点,且一招强于一招,似乎非要迫着他、激怒他,让他毫无保留地将满身武学倾注。
万花那熟悉隽雅的面庞时而贴近,分明笑着却倍感寒凉,看着看着便感陌生、分不清他是谁、又因何发笑。沐辰风只觉经脉被他暗袭后倍感不适,尤其嗅到他身上浓烈的药香便觉头痛更甚,心口的清净之力已近无踪,既起杀心便不后撤,剑诀一捻再起屏障,朝着江言的递过招,又将疑问脱口而出:“为什么?!”
江言望着他因冰冷为狂怒取代的发红双眼,不禁愣了愣,犹豫着堪堪避开他的剑尖却为剑刃所伤,手腕一红,那充当兵器的洞箫终于脱手而去。
“为什么?”江言再退到树下,偏头去看被衔接剑招击得四分五裂的竹箫碎片,本就苍白的脸色映了日光竟显恍惚,轻笑一声,对着沐辰风笔直朝向他的剑,缓缓道,“江湖不过一场相逢,岁月可依旧。既不契于初心,便生死永诀。”
沐辰风看他嘴唇翕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耳旁嗡嗡作响的声音已经逐渐增大、淹没一切,充斥着天地环宇的只有江言有恃无恐的声声恶言:
“我抽走了你的内力,又杀了郭允。”
“我一直都在骗你,一直……”
“是我让杨伊然引你去的,是你自己傻、你傻。”
“亲手杀了盟友的感觉如何?难过么?你要报仇么?”
“报仇……”
“我杀了曹煜、杀了小宋。”
“我杀了小宋!”
声音轰鸣炸响,宋修然眼眸半阖的惊恐之颜在眼前闪过,沐辰风眨眼再看却见树梢地下已尽是鲜红之色、映衬着万花的墨袍红裳与他面上的残忍之笑,哪里都是血、哪里都是魔窟似的地狱之景。
“杀了他。”
有什么声音在耳畔催促,吞吃了他思考的能力,让他魔怔似地提起剑前行,仿佛脚下踏着的是同伴的尸首、面前站着的是恶人的魔鬼,只有手里的剑是救赎一切的希望。
“杀了他、杀了他呀。”
他一直做着噩梦,从遇见他开始便在他的谎言里迷了路,而江言不是江语寒,他作为魔尊活着,他既与他对立、与他纠缠且冷血为恶,噩梦便永远不会醒。
“江言,我恨你。”沐辰风盯着他,并指擦去剑身的血痕,仿佛杀意已决。
江言站在树梢漏下的阳光里,瞳孔泛着水雾、映出他沾血的白衣和决然的模样、还有那鲜红欲滴、红光大涨的剑,唇角的笑意微微透着冷,伤手入袖摸索一番,只要亮出那支威力无穷的镏金笔便可再出杀招。
“杀了他,快,杀了他!”
沐辰风心神一动,眸色闪过如剑红光,急速出手点出难测的八卦气劲、先一步封了他的经脉,隐介藏形、厚积薄发,紫霞云涛现道威,提剑并着全力的剑招朝他心脉直刺过去。
眼前的万花分明空着手出袖,眉间心上的情绪不可度,却站在原地向他张开怀抱、不闪不避,那份笃定就像是注定要春日盛开的鲜花、静候破冰佳音。
转瞬片刻、须臾之间,浩气道长出剑的刹那仿佛已不受自身所控,剧烈的头痛参杂魂灵的哀鸣,让他瞬间头脑一片空白,经脉运转到极致,浑身的气劲都如泉涌一般加注于剑身,只听得破开血肉的闷响音隐约传来,那闪着红光的剑身已笔直没入这恶人魔尊的心口。
灌耳的魔音兴奋地尖叫到极致,剑身饱饮鲜血后光芒大盛再徒然灰暗,那时而涌起难抑的戾气同时暴涨,瞬间自天灵逸出后刹那脱体而去,四周隐隐有尸人的哀嚎与傀儡的嘶吼响起,还有绞杀之音畅快淋漓。
儿时哭泣的寒冰小屋,师父比划着教他练剑的模样,成年后宣誓入盟的情景,被冠以名号后朝他抱拳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