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平静地、或者是故作平静地笑着，缓缓道：“因为……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

楚留香做梦也没有想到，花满楼给他的是这样一个回答。他只犹豫了一瞬，就从花满楼那带着羞涩的笑容中看到了更深一层的答案。他的心里突然像被阳光照了个透彻，又开出一朵一朵的小花。

他莫名其妙地脱口道：“那个人是不是我？”

他知道这句问话很蠢，简直蠢极了。在他以前和女孩子交往的经历中，从没有说过这么蠢的话。

但现在他却觉得很自然。

花满楼的脸蓦地涨红了，红得像春日里的牡丹，也像秋天经霜的枫叶。

然后花满楼就红着脸笑道：“是。”

只有一个字的回答，却无比肯定。没有人能误会其中的意思。

花满楼像是下定决心般继续道：“我想，你大概也是有些喜欢我的……”

楚留香摇头道：“不对。”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花满楼一下子打住话头，有些怔忡。

楚留香继续道：“不是有些，是非常。也不是喜欢，是爱。”他虽然带着笑容，但语气却无比认真。他望进花满楼的眼眸，相信花满楼也一定能感受到这种目光。他确定地说：“我想我们是相爱的。”

花满楼的眼中，似乎也升起一种奇异的波动，就像他已看到了楚留香的神情，也看到了楚留香那毫不掩饰的内心。

过了很久，他才咳嗽道：“可是……两个男人……说这些，是不是不大合适？”

楚留香道：“我不在乎。如果你是为了这个要离开我，我绝对不会同意。”

花满楼轻笑一声，道：“可是我在乎，因为你是楚留香。”

楚留香道：“你不要用你那个时代的眼光来看我。楚留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楚留香只是个爱管闲事的小偷，而且每次和人打架都会输。”

花满楼的笑容忍不住扩大了，抚慰般地握紧了楚留香的手，温和地道：“你挫败了无花和南宫灵的阴谋，铲除了石观音和她的势力，破了六大高手剑阵，甚至战胜了天下无敌的水母阴姬。你的朋友中有慕容家主和林小姐这样的江湖世家，也有天峰大师和戴长老这些武林名宿。没有人会把你当作一个普通的小偷，更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历各种失败。你将是一个战无不胜的神话，一个令人羡慕的传奇。”

楚留香摇头道：“这与你要离开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就不能有感情、有爱人了？”

花满楼道：“你当然应该有感情，有爱人，所有人都会希望你和一位最美好的女孩子在一起。她就像苏姑娘那样温柔，像林小姐那样是位名门闺秀。但决没有人会同意那个人是我。”

楚留香有些生气起来，大声道：“你有什么不好？你又为什么要去管别人怎么看？”

花满楼道：“我并不想去管，但那也是我管不了的事。而你，你不是一个能闲得下来的人，你要做的事还很多，不能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有所妨碍。”

楚留香道：“我……”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花满楼说的都是事实。他们两个人都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只要他们还在江湖，就必须遵守江湖的规则。

江湖的规则，其实就是人的观念。

规则可以改，观念也可以转变，但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楚留香也并不想花时间去做这些，去告诉别人他和花满楼的相爱有多么合理。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这世上还有太多的人等待着帮助和救援，比起那些人来，他们两个人的爱情其实微不足道。

花满楼再次笑道：“我没有打算放弃，我只是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楚留香的目光闪了闪，道：“那你……”

花满楼道：“我们不能在一起，只因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我没有一个值得夸耀的家族或者门派，能够给他们理由，让他们认可我。我只是‘楚留香的朋友’而已。”

楚留香微笑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想去江湖中扬名立万。”

花满楼道：“至少我应该独立。我刚刚离开家，还没有自己养活自己，你让我怎么和你在一起？”

楚留香摸着鼻子道：“我倒不介意养活你。”

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开玩笑而已。以花满楼的性格，绝对不会同意被自己来养，就算他们是亲生的兄弟，也不会同意。

花满楼也失笑道：“我不是女孩子。我是女孩子也不会让别人养的。”

楚留香道：“我相信。”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所以我必须走。”

楚留香点着头，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握紧了花满楼的手，道：“我明白。”

他确实明白，花满楼是个有着自己意志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无论结局如何，他们都需要彼此尊重，只因他们的感情，本就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基础上。

花满楼静静地站着，本来看不见的眼眸中，却流动着一种眷恋的光芒。过了很久，他终于绽开一个微笑，比他平时更明朗、更温暖的微笑。然后他轻轻地道：“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楚留香郑重地点头，道：“我等着那一天。”

第一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其实只是第一卷 ，但你们让我喊喊吧……头一回写到这种篇幅，也头一回有这么多的关注，在这半年里，我觉得我的心情并不比老楚他们更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