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界主听到那酷似徐炽麟的年轻人再次开口了,一字一句说得极缓慢却也极坚定:“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恕我不能从命。尽管拂云界灵气充沛条件优厚,但那却并非我出生之地。”
“不管我与顾夕歌先前有何恩怨,我们此时却是并肩作战的同伴。炽麟仙君为了天下大义可以牺牲商剑影,但我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牺牲自己的同伴,否则我定会心中不安亦不得解脱。”
“而且我不是炽麟仙君,也绝不会是他。”
好,实在说得太好了。就连这拒绝人的话,也和当年的徐炽麟一模一样。拂云界主并未生气,她越发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陆重光。她第一次将这年轻人看做独立存在的个体,而非徐炽麟的影子。
哎,明明整个天下都愿跪拜臣服在她的脚下。自己金口玉言一出,所有拂云界的大乘仙君都恭顺至极无有不从,但她却偏偏无法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八千年前徐炽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现今这年轻人又用同样的话语回绝了自己,这一切是何曾相似却也决然不同。九峦界与商剑影,她先前便是败在这两样东西下,八千年后她又同样输了一回,着实落魄又难看。
拂云界主微微眯细了眼睛,她周身好似有金光火焰腾然而起,那是她的怒火她的不甘。大能之辈动怒,天地立刻有所反应。原本已经沉寂许久的大地,忽然开始再次剧烈颤抖起来。
一道道裂痕自黄衣女子周身迸发裂开,极快速地蔓延伸展直入远方。沟壑纵横岩浆横流,这情形简直和方才陆重光抽取灵脉时一模一样。那昏暗不明的夜空,亦开始跟着微微抖动起来。
可随后黄衣女子却一分分收敛起怒气,周遭暴动不安的灵气又被重新归顺抚平。上位者固然有发怒之时,但为了利益割舍也当容忍片刻。拂云界主能够安安稳稳地掌控拂云界八千年,自然有她自己的过人之处。
那黄衣女子骤然腾空而起,她衣带当风飘然欲飞,简直如同上界仙人一般。随后她一双眼睛却冷然而淡漠地直视着陆重光,其中再无半分怀念与柔情。她只将陆重光当做一个陌生人般,表情森然又端凝。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既是如此,你就同这魔修一起以死赎罪吧。”
第203章
陆重光一听此言,就心知不妙。他修为刚刚恢复了一些,勉勉强强运起一层护体灵气避开了这一击。
恍如天外陨石坠地一般,声势剧烈森然可怖。面对此等沛莫能御的巨力,即便神识坚固如陆重光,一时之间竟也睁不开眼睛。
扑面而来的疾风与凛冽寒气,已然开始禁锢得陆重光神识受阻灵气亦运转不开。他好似成了一个毫无能为的凡人一般,面对从天而降的雷劫并无半分抵抗之力。纵然那雷劫并未直接降临在他的头顶之上,他只听那可怕声响就已心悸不已几欲逃避。
这术法着实质朴又无半点玄机,但其灵气运转骤然发出的时机却妙到了极点,更隐隐与天道相合毫无破绽。旁人即便想躲避,亦躲避不开。若非陆重光早有预感,他怕是早已肉身无存神魂亦难幸免。
太可怕的术法,太可怕的人。即便是骄傲如陆重光亦不得不承认,在拂云界主面前他只是一个晚辈而已。他又情不自禁想起了当年在耀光之境中,那大能前辈与炽麟仙君斗法时的情景。
纵然他那时已是元婴修士,在那两位大能面前却也比一只蝼蚁好不了多少。现今的情形终于强了一点,他从一只蝼蚁变成了一个只能抱头逃窜的凡人,着实太过可笑。
等到一切全都尘埃落定之后,陆重光惊愕发现先前这座只剩残垣断壁的华美府邸,竟然已经全部消失了。真真正正的消失,恍若那府邸从未存在过一般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
先前这片空地着实狼狈极了。砖瓦遍地废墟残破,自地脉中翻涌而出的岩浆与天空中飘落的雪花搅扰在一起,恍如大劫来临般森然可怖。可这片空地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裸露在外的地脉与岩浆都已收拢愈合,万物完好并无半点损坏之处。
似有神仙大能硬生生将那残破府邸当空拔起,又长袖一挥愈合了所有损伤。毁坏总要比重建容易许多,这一幕已然超越了大乘修士的能为。唯有在大乘大圆境界停留了八千余年的拂云界主,才能做到这一点。
若是他方才叫那一击术法击中,究竟会变成何等模样尚不可知。这一下着实太过令人沮丧,陆重光在其面前只算一个不自量力的小辈,难怪拂云界主如此气定神闲笃定他会答应自己的条件。纵然方才只擦了一下边,也叫陆重光周身的护体灵气破碎殆尽不复存在。他经脉中积攒下的灵气,只剩最后一丝,倒不知顾夕歌情况如何。
他又瞧见那白衣魔修亦在他身边不远处,纵然看起来没有他这般狼狈,却也好不了多少。但那白衣魔修的眸光依旧是冷凝而坚决的,似乎从未真正屈服亦绝不肯屈服。
他正是欣赏顾夕歌此点,当年在玉阳山中就敢设下计谋暗算化神妖王,绝不束手就擒。正是由于此点,陆重光才一点点沦陷一步步后退,直至最后在那白衣魔修面前溃不成军。都说斩却情丝斩断挂念,可一切当真能了断得那般彻底利落么?
往事前尘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