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刻意地“嗯”了一声,是迁就也是嘲弄,商荣知道他多半看出自己在装腔,越发毛躁,别扭地转过头去。
怕他赌气要走,赵霁忙拉住他转话茬。
“乐果儿怎么样了?”
“……还在昏睡,老铁说梦津散的解药也有一定毒性,怕猴子吃了受不了,反正药性顶多持续一天,最迟明天下午它就能醒了。”
“……你也中了羊胜的惑心术吧?他对你编造了什么幻象?”
这话题能够轻松畅聊,商荣很顺利地接受了。
“他操纵傀儡变成你的样子来杀我。”
赵霁眼神里现出棱角,怒道:“他也用了同样的花招对付我,这人真是坏透了。”
商荣曾听羊胜大致提过此事,说赵霁当时不忍对冒牌的他下杀手,主动放弃生还机会,这时再听赵霁详述经过,又知道了他在险况中的想法,就像白描的画纸上了色,感动也更加鲜明。
赵霁讲述时不停深入细致地观察,见商荣眼中波光盈盈,自己的心情也恰似小船悠悠荡漾,先时的不悦都化涟纹散去,摇着他的袖子笑道:“我运气好,跌到荷塘里,那冒牌货自己淹死了。你呢,又是如何脱险的?”
商荣知道他在撒娇,希望能从自己口中听到软谈丽语。他倔牛脾气强行按头也无用,背道而驰地回应。
“很简单啊,我一剑刺死那傀儡,幻境就破了。”
“你看出他是假的了?”
“没有。”
“哈?那么你以为那真是我了?这样你还下得去手?”
赵霁的音色染上愠怒,商荣却觉得这种状态下自己才能重新夺回掌控权,脸上肌肉如同泥土破冻,开出烂漫春花。
“那种时候保命要紧,谁管得了那么多啊。”
“你就舍得杀了我?”
“是你自己嚷着要杀我,还怨恨我一直虐待你,早就想找我报仇呢。”
“那是假的!我从没那么想过!”
“可我确实经常打骂你呀,你挨骂挨打时对我就没有一点怨恨?”
“有是有,可是……”
“假如我现在再抽你耳光,骂你是狗,你想怎么报复我?”
“我……我……”
“别说你一点坏念头都没有啊,你这人是很贱,但绝没有那么大的度量。”
“你胡说八道!”
见商荣仗着自己重伤虚弱就气焰嚣张地耍嘴皮子,赵霁气恼已极,挣扎着要爬起来。商荣意识到玩笑过了火,赶忙阻止,被他一把抱住脖子,秤砣似的挂在上面,牙齿在衣衫上撕扯,闷声闷气恨骂:“你就是不能对我好点吗?老是故意欺负我,我真的讨厌死你了!”
不住口的骂着,双手却搂得死紧,恨不得钻进对方心里,看看他的真心实意。
正耍赖撒泼不知如何是好,商荣的右手毫无征兆地插进他的发丝,来回揉弄两下,虽然是摸小狗的手势,可寓意非凡。
赵霁立时懵出,一句绝不像商荣口吻的话乘着他的声音飞入耳孔。
“乖,回头给你买好吃的。”
“欸?”
癞皮狗顺从地松开獠牙,又惊又疑地打量眼前人。
商荣眼睛闪着黠光,仿佛低垂的星子,伸手就能摘到,神气活现地表情也像在逗宠物,赵霁却只看得见其中的亲昵。
“商荣,你是不是还没摆脱惑心术啊?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傻乎乎看着商荣,活像受宠若惊的小狗。
“我为什么不能说这种话?”
“你又凶狠又吝啬,怎么舍得花钱给我买好吃的?”
“……那就当是你听错了,我也不想为你这个小混蛋破财。”
“不嘛不嘛!”
赵霁再次抱紧他,心花开遍天涯海角。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师父对徒儿说过的话怎么能反悔?”
他好似钓到大鱼,紧紧握住钓竿,鱼儿尚未出水,已设计出种种烹饪方式,趴在商荣耳边逐条念叨。
“我要吃赤明香、金乳酥、蜜饯银杏、白玉龙凤糕、水晶冬瓜饺。”
“这些都太贵,换点便宜的。”
“不行!我就想吃这些,一样都不能换!”
“……至少把金乳酥换掉,那玩意儿500文一个,够我们半个月的饭菜钱了。”
“……那换成珍珠桃膏。”
“那个也不便宜啊。”
“你怎么这么抠门!”
赵霁气得揪住商荣衣襟,听他一本正经算柴米账,更像火炉上的水壶咕嘟嘟直冒泡,也郑重告诫道:“师父,你这样是不行的,要是以后成了家,每天捏紧钱袋,让你老婆节衣缩食过活,她准会给你戴绿帽子。”
商荣不懂什么叫戴绿帽,奇道:“绿帽子很不好么?我看街上常有人戴啊。”
赵霁怕拉疼伤口,忍笑忍到喉咙抽筋。
“绿帽子是种说法,意思是老婆背着丈夫偷汉子,让丈夫做绿毛乌龟。”
谁知商荣同样不懂“偷人”和“绿帽乌龟”的含义,而且听完解释,仍觉无关紧要。
“她要是嫌弃我,想跟别的男人好,那就随她去咯,我不介意。”
赵霁认定他在装蒜,戏谑:“你这么小气的人会眼睁睁把自己的老婆拱手送人?哄谁呢。”
商荣耸耸肩:“信不信由你,我是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可是对成亲这件事没多大兴趣。”
“为什么?”
“你也知道苗之北的遭遇,他老婆孩子死得那么惨,可以说对他造成了终生的打击,我当时听着挺感动,但事后一想,